序
陳東捷
第一次見陳薩日娜是在2018年,當時她作為創(chuàng)作高研班的學員在魯迅文學院學習。當時魯院邀請多家文學期刊和出版社的負責人輔導學員的作品,陳薩日娜恰巧分在了我所在的小組。幾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其間有過幾次小組討論的機會,也零星看過她一點作品,但對她的整體創(chuàng)作并沒有過多的了解。印象中的陳薩日娜雖然來自內蒙古草原,卻沒有想象中奔放的性格,言語不多,文靜中略顯羞怯。
陳薩日娜要出版小說集,依然羞怯地請中國作協的朋友囑我作序。我不能推辭,最近利用業(yè)余時間集中閱讀了她發(fā)來的中短篇小說,才知她安靜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非常豐富的內心世界。她筆下的草原并不平靜,跳躍不安,充滿動感。多篇小說從不同的側面描寫了草原上人以及其他生靈變化中的生存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真實而復雜多變。
在經典文學藝術作品中,草原大多美麗、遼闊又飽含詩意的感傷,這些作品意象的疊加甚至一定程度上固化了人們對草原的認知和想象,形成了觀照草原的外部視角。顯然,陳薩日娜在創(chuàng)作中沒有受到這外部視角的過多干擾,而是忠實于自己的經驗和情感現實,采用的是內部視角,也就是說從草原內部出發(fā)去表現草原。在她的筆下,詩意的感傷被大大弱化,更多的是基于草原生活本身去呈現生存的真實狀況和倫理。她的小說中有美麗的風景、有美好的親情和愛情,同時也有痛苦和傷害,而這些迥異的元素往往糾結在一起難以拆分。在《黑雪》中,幾個家庭迫于生計,蝸居在逼仄的出租房里,冒著石頭滾落的危險撿拾礦山丟棄的煤塊,終于有一位叫蘇和的同伴被埋身亡。雖然大家攜手相助,但善良和友愛在生活的困苦和危險面前顯得如此無力。在《流淚的狐貍》中,獵人父親對狐貍的傷害帶來一連串詭異的事件,也給癱瘓在床的女兒帶來了驅之不去的噩夢,直到深感無望的愛情到來,才完成最終的救贖。草原上的善惡美丑、幸福與傷痛猶如硬幣的兩面,共同組成了生活的整體。正如在《云在搬家》中,青格爾只想拍攝完美的草原,刻意回避殘酷的事實,他的父親告誡他的那樣:你愛草原嗎?怎么愛?你愛草原的哪一點?愛就得接受她的缺點和不足。不要逃避,你也逃避不掉。這應該也是作者以文學的方式處理生活的態(tài)度。
在對待草原家鄉(xiāng)的情感態(tài)度上,陳薩日娜的小說中同樣呈現出矛盾的心態(tài)。草原青年有擺脫單調的生活、向往外部世界的理想,如《一朵芍藥 一片!分,諾敏被闖入草原的南方藝術青年吸引,遭始亂終棄后幡然醒悟,渴望有一雙翅膀飛翔著融入家鄉(xiāng)的土地!肚榫墶防,畢業(yè)后無奈在家鄉(xiāng)做小學英語教師的塔娜渴望進城。如愿進入市電視臺后方知機會源于一場交易,經過痛苦的掙扎后依然回到家鄉(xiāng)重拾教師職業(yè),并在責任的回歸和強化中獲得了內心的平靜。
總體來看,陳薩日娜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體現了非常認真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她對當下草原生活的書寫豐富且真實可感,為草原題材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鮮而充滿個性的文本,顯示出良好的創(chuàng)作潛力。我們期待她將來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呈現給讀者。
202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