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馮克力

與歷史現(xiàn)場的不期而遇，在《老照片》里，每每有之。

兩年前，李賓于一四二輯《老照片》披露了自己收藏的一份審訊記錄及隨附的十幾張照片。從主人公程箴的交代和隨附的照片里，讀者除了得以感知彼時一代熱血青年的人生，還多少知道了，在抗戰(zhàn)時的昆明曾有過一座規(guī)�？捎^的第五十三兵工廠。雖然作者通過檢索文獻，對兵工廠的情況力所能及地做了一些介紹，惜隨附的照片多為主人公程箴及同事們當年的各種合影，并且多是在照相館里照的，從中自然也就很難窺見這座戰(zhàn)時兵工廠的風貌。

就在讀者對這份交代和這些照片已逐漸淡忘的時候，中國抗戰(zhàn)遠征軍歷史圖像研究者晏歡卻很偶然地與之不期而遇。便有了本輯的《一座戰(zhàn)時兵工廠的影像記憶》。這些來自美國國家檔案館的高清影像，讓我們與那座享譽大后方、深藏地下的現(xiàn)代化兵工廠驀然相對之下，恍若身臨其境，極感震撼。

當年的戰(zhàn)地記者，為藏在山洞里的輕機槍生產(chǎn)車間照片所起的標題是：槍支從地下生長出來�？芍^生動而形象，頗引人遐想。而今，伴隨著這張八十多年前在山洞里誕生的照片，其所定格的那段歷史，從某種意義上說，不也是從地下生長或曰浮現(xiàn)出來的嗎？

有言道：歷史有其自然呈現(xiàn)的力量。難道不是嗎？那些歷史的痕跡，哪怕是一宗檔案，一張照片，一束信札，一篇自述，一本日記……常常會由于某種特殊的機緣，與人們不期而遇，或豐富或校正著我們對歷史的認知。本輯楊潛《陽夏之役中的蔭昌》，其中一張罕見的蔭昌督師抵近前線指揮的照片，原與眾多的照片一起貼在一本名為陽夏之役的相簿里。此照一經(jīng)躍入作者的眼簾，便引發(fā)了其對蔭昌史述的一些辨證與思考。而萬昌文《一本民國復旦生的日記》，也見微知著，以個人親歷，留住了一·二八事變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的鮮活片段。

顯然，只要保持著開放的心態(tài)，保持著與歷史不期而遇的敏感，它或遲或早，不定什么時候就會來到我們面前。所以呢，也就大可不必為所謂歷史虛無主義而憂心忡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