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后記
小心你的愿望，因為它有可能會實現(xiàn)。
當十幾年前《論自由》譯稿完成時，我曾暗暗許下一個愿望，有朝一日一定要把洪堡這本《論國家作用的界限》翻譯出來。沒想到當這個愿望最終實現(xiàn)，回望過去，竟然經(jīng)歷了那么多曲折、瑣碎和艱辛。
我沒有記日記的習慣，當我終于為譯稿敲下最后一個標點，搜索從前在微博的曬圖，發(fā)現(xiàn)開始動筆翻譯的時間，正是四年前的今天。四載寒暑，造次于是，顛沛于是，總算斷斷續(xù)續(xù)把這項拖了太久的工作完成了。
從發(fā)愿到完成，十稔之間，時勢丕變，個人的心境也從充滿樂觀變成悲觀忍耐；在這樣一個時刻，個人自由的理想是否還值得堅守，對自由的辯護是否還需要從古典思想中去挖掘借鑒？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正是在這種心境下，重新走近洪堡，成為我個人應對時代問題的一個出口。
洪堡的自由思想在自由主義思想史上獨樹一幟，他高揚人的個性，強調(diào)多樣化的個性之間的相互影響、吸收、提高；只有將國家的作用降至最低，推到只求保證安全的一隅，才能成就個人的偉大和人類的光榮；他對自由的辯護，既沒有功利主義理性計算的干癟，也避免了浪漫主義情感追求的蕩然無歸，他將浪漫主義和個人自由的政治理想完美熔于一爐……
雖然完成的時間被拖后，但漫長而間斷的翻譯過程，卻也給了我更多機會充實儲備，從而更好地理解洪堡處身的那個思想脈絡；盧梭、康德、黑格爾、歌德、席勒、弗格森……那些或深或淺地影響了洪堡的思想家，十年來我漸次有所涉獵，彌補了我年輕時沒有讀過的悔恨，也讓我能比早早貿(mào)然動筆更好地完成對洪堡的翻譯。
洪堡在書的結尾寫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走完了我在這篇文章開頭標畫的那片原野。自始至終，我感覺到自己備受鼓舞，心中充滿了對人的內(nèi)在尊嚴和自由的最深切的尊重，只有自由才配得上這種尊嚴。但愿我提出的思想，和我賦予它們的表達，沒有辜負這種感覺！我現(xiàn)在跟隨作者重新走完了這整個途程，但愿我的譯筆同樣能配得上這樣的感覺！
正如洪堡曾經(jīng)說過的：對我來說，一本重要的新書、一門新的課程、一門新的語言，可以說都是我從死亡的長夜中奪出來的東西。同樣，這本譯作也是我從漫漫長夜中奪出來的，我為它付出了太多的夜晚和睡眠的代價，我希望我最終會慶幸這項譯事沒有因半途而棄而留下生命的遺憾……

2021年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