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 言
余之幼時,適逢“文革”,入學之初,未得課本,老師板書“毛主席萬歲”五字,是為吾輩開蒙。
余之所學,大多懵懂,唯開蒙五字,卻終生難忘。后雖得課本,卻為《工業(yè)生產常識》《農業(yè)生產常識》,權代課本之用。
時幼稚率真,心無旁騖,視山野叢林,為心靈圣殿,觀花草蟲魚,似舊友重逢。縱螞蟻蜘蛛作朋,與牛馬豕羊為友。既順其自然,又怡適天性,雖惜衣食貧匱,卻喜童趣良多。及至高考,始覺所學甚少,悔不當初,雖勉強錄取,卻遺憾甚多。每每思及,總惴惴不安,既憾課本失當,又悔幼不知學,遂多方留心,以期補益。
至年屆不惑,始識老課本,一經品讀,大為震撼,驚為天人所作,以致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十數(shù)年間,搜尋不輟,以清代、民國計,累積凡一萬又三千余冊,遂湊冊成套,得千又二百余套,其中尤以民國教材為盛,其主流教材,多已盡含矣。
余潛心研究,亦多有感悟。今我國國運昌盛,國勢日新月異,現(xiàn)代教育自是厥功至偉,然坊間多有古今教育孰優(yōu)之爭,其說各有道理。竊以為優(yōu)劣之說為一物兩面,不可一概而論。謂教育者,簡言之即教學與教化活動是也。有“本”與“術”之別,蓋“本”者,啟迪心靈、開發(fā)智慧、涵養(yǎng)情操、激發(fā)良知是也。先生授課,直擊品行;師風師范,言傳身教;鑄靈魂、培智慧、育文化,謂教化是也。蓋“術”者,專業(yè)學科是也。科舉結束前與學堂教育重疊期始有,含課堂之理科如數(shù)學、物理、化學諸學科,先生授課,傳授知識,一授一學,先生唯師風師范施其影響,傳知識,授技術,謂教學是也。二者功用不同,用則宜各適其所。
余以為,今之教育偏重“術業(yè)”教學,亦成果豐碩;而輕“立本”教化且缺傳承,后果亦已顯現(xiàn)。倘不探求我國教育之來龍,得失難以自知也。反思求索,我五千年文明雖難免糟粕,然固不乏精華,若一以棄之,無異因噎廢食,觀諸立本教化類老教材,典雅清新、幽默率真,無空泛之大道理,多寓教于小故事,圖文并茂,靈動活潑,簡約而不簡單,“立本”教育,舍我中華先賢而其誰也!寤寐思乎,蓋祖宗烹制滿漢全席,惜兒孫咀嚼肯德基,旁支偶得毫末技藝,既奉為至寶,以致如癡如狂,著書申遺,及至哄搶吾輩先祖,不意吾輩尚間歇執(zhí)迷,多有不悟,實乃愧對先祖,有負子孫,心何以忍,情何以堪!
而今欲傳承先賢之教育智慧,必先厘清教材衍變之脈絡;欲厘清其脈絡,必先厘清其架構。本書目錄架構以余之萬冊千套老教材為依據(jù),以各期教育史為背景,以時間為主線,涵蓋各時期不同政權之教材,一改原有只列小學、初中、高中之平面模式,同時期內不同空間、不同政權之教材分列,宛如立體架構。依品種、品相精選凡五千余幅,每種只采封面及版權頁,集為是書。意在清晰展示我華夏教育文明之延續(xù)歷程,及教材衍變之全系脈絡,既便于教學研究,亦可作方志史料查閱,更適于老教材收藏研究之參考。
十數(shù)年艱辛,終饋世人,得以上承先祖之志,下育后輩俊才,亦無憾矣。
愚叟李保田謹識